春风不度7【凌李 楼诚衍生】
柒。老凌，好好珍惜吧。
李熏然浸在一片柔和的暖光中，就像他一直重复的那个梦境，但当他疲惫的睁开眼睛，并没有梦境里的陌生男人对他喋喋不休，他只看到了一个人穿着手术室的洗手衣，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是李睿。李熏然的意识慢慢恢复，他发现自己还躺在手术台上。仿佛经历着穿越生死的痛苦，他想求人解救他无以名状的煎熬，但疼痛来源于全身，似毒入骨髓一般无解。
李熏然想说话，但口腔因为气管插管的存在被牢牢封住，他吃力的向李睿伸手，仿佛要拼命抓住一棵救命的稻草。
凌远呢？！
“凌远，他…”李睿干涩的喉咙顿了顿，棱角分明的眼镜里水气氤氲，“凌远他…失血太多，没抢救过来…”
李熏然柔和的栗色的虹膜猛烈收缩，瞳孔骤然放大，原本水灵的大眼睛像被挖走，只剩两个血窟窿。成年男性激动时暴增的肾上腺激素的生理作用不可轻视，实习的麻醉师看到了课本里描述的非常典型的心率加快血压上升呼吸急促大汗，监护仪警铃大作。
一支镇静剂缓缓推进了李熏然的血管。
李熏然眼皮很重，他用力撕咬着嘴里的管子告诉自己不能睡，他不信李睿的话，他要去见凌远！
凌远你给我出来！李熏然猛的睁开眼。
我…做梦吗？！
李熏然发现自己从手术室瞬移到了病房，最重要的是他看见那个死凌远好端端的坐在病床旁。李睿也在，正躺在隔壁床上输液，他身旁还斜倚着一个人，因为两张病床间只开了一盏昏黄的灯，李熏然模糊的辨认着那个陌生人的特征，圆脑袋，嬉皮笑脸的，在凌远李睿身上礼服似的白大褂被他穿出肉联厂的风格。
圆脑袋抖了着手里的片子正冲凌远笑，“这可真不愧是咱们凌院长的熟人，得个肺炎都这么有医学素养，看看这渗出，看看这实变，这片子完全能放课本里教育下一代啊！”
韦天舒，杏林分院普通外科主任医师。
“三牛，你消停会，别把熏然吵醒了。”虽然伤口处麻药尚有余威，但偶尔发作的疼痛还是扰得李睿心烦得不行。
李熏然不明白为什么凌远一直盯着手机不说话。
“他？脑袋又没啥事，说白了就是头皮挫裂伤，咱可是请神经外科的无痕大师给他缝的，还怎么着？！其实他呀…最关键的是…”
“最关键的是肺炎。”凌远终于开口了，冷静沉着，像是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对头！”韦天舒盯着挂在高处的盐水袋子不住的叹气，“他肺炎拖得太久，不好治啊，现在身上又有感染伤口，万一菌血症了…”
李睿和韦天舒很默契的同时望向凌远。
“国际肝胆外科研讨会，飞美国，明天必须走不能再拖了。”凌远语气淡淡的，他低头坐在黑暗里，李熏然看不清他的表情。
“哎呦！这几天破事闹得都忘了这茬了！”韦天舒对凌远的定力倍感惊讶，“你还在这愣着干嘛？！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去啊！这小伙子家属呢，赶紧通知家属过来！等家属到了我跟他们说明情况就行！你就别在这耗着了！快走吧！”
韦天舒的聒噪像一挺机关枪，把四周突突完一遍后，所有人都陷入沉寂。李熏然看到凌远似乎在酝酿什么，治疗计划？或者是呈报上级关于此次事件的报告？也或者…只是工伤赔偿的一个数字吧。李熏然静静合上眼，监护仪上心电波形骤升骤降，危险而且丑陋。
“我不去了。”
李熏然能感觉得到凌远坐得更近了些，他极力掩饰着自己，免得心迹都写在脸上被凌远看出来。凌远是个大魔头，他十恶不赦罪恶滔天恶贯满盈恶有恶报…他控制了全世界。
“你不去了？！”
“凌院长，你可别开这种玩笑，肝胆外科的国际盛会！两年一次！你还有科研成果报告呢！你居然敢说你不去？！”
“李睿现在这个情况…或者三牛，你看你们俩谁能替我。”
“别逗了，人家国际大咖们也得知道我们是谁啊，别到了门口再让人轰出来。就算侥幸混进去，当然李睿还行，就我这英语水平，我也得听得懂他们说什么啊！”
李熏然被韦天舒逗得差点笑出声。他偷瞄着凌远，发现凌远捂着胃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李熏然听不懂他们关于自己病情的讨论，但是他觉得自己现在神清气爽，并没有什么不适，如果一定要说哪里不舒服，应该就是心里吧，他让凌远为难了。
李熏然张了张嘴，他想说渴，但嗓子像被火烧灼过，疼得发不出声音。于是他伸手拽了拽凌远的衣角。
“熏然！”凌远几乎是弹起来的。
韦天舒终于看明白一些门道儿，低头拍了拍李睿，低声笑道，“看看你这几年混的，住这高级病房还是沾了别人的光。得了，李主任，今晚还是我留下来好好伺候你吧。”
凌远解下领带，和白大褂一股脑丢在床尾，卷起衬衫袖子开始操持李熏然的吃喝拉撒。李熏然第一次看到凌远的手臂，比自己粗壮很多，看着特有安全感，于是好奇宝宝大眼睛一眨不眨的追随着他的目标，好似终于鼓足勇气开始探索一段新的世界。凌远把李熏然抱在怀里，单手托起他的颈背，给他垫上一个舒适的枕头。李熏然并没有什么力气，任由凌远托起放下，在某一瞬间，他甚至可以吻到凌远的锁骨。
“我第一次这么近看你。”
李熏然说话很轻，但每个字都飘到了凌远心里，看熏然苍白的脸上笑得天真无邪，凌远不禁上手轻轻捏了一把。
“那个…李睿，我饿了，我扶你吃点宵夜去吧。”韦天舒终于熬到李睿输完所有液体，二话不说就把李睿拽了出去。
“问问老凌想吃点什么…”
“问什么问！他有床上那个哪还知道饿！”
李熏然一直在发烧，吓得管床的小医生手足无措，小医生又怕凌院长骂他病人高热不处理，于是只能没事就进来让李熏然试体温，这体温怎么越量越高啊？后来小医生发现凌院长有长久镇守此地不放松的意思，心里也就不是很紧张了，凌院长在肯定没事啦。但他不知道其实凌院长比他更怕。所以在小医生第七次进来给李熏然测体温时，凌院长突然发飙了，“测什么体温？！你在医学院都学什么了？！病人体温这么高怎么处理？！你给我说说，我听听。”
小医生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已经用了最好的解热镇痛药了，他这种情况又不敢随便用激素…只能看抗生素效果怎么样，再等等血培养结果，主任说…”
“行了，出去。回去给我好好看看书！”
凌远是个公正严明的人，鲜有无端指责下属这种失态行为，李熏然知道凌远心里急怕是已经急疯了。
凌远把酒精兑到脸盆里，然后把一个白色子弹举到李熏然面前，“这个小东西叫退热栓，用法呢是肛塞。”凌远坏笑着指了指脸盆，“一会我还要给你擦擦身上，你可得听话。”
凌远的手已经扒住了李熏然的裤子，要不是李熏然厉声喝住，只怕那手早像泥鳅一样钻进去了。
“等下！！！我手机呢？！”
凌远真真要被李熏然气到呕血，“你这脑门都能摊鸡蛋了！还玩什么手机？！”
“那我就不乖。”
从来致力于把自己打造成铁血硬汉的李熏然突然撒起娇来，软糯可人的样子让凌远内心大呼：受用！！！
李熏然满足的摆弄着手机，然后像手机一样任由凌远摆弄，凌远对熏然温柔细致，体贴入微，这画面直想让人署名《细微处见真情——凌大爷服侍瘫痪在床老伴四十年的心路历程》。
“你和我爸说我住院了？”大少爷问。
“没有。”老保姆答。
“他给我发短信说他马上赶回来！”
“什么？！”凌远凑到熏然耳边看手机，李熏然已经拨出李局的电话。
“关机了，估计已经在飞机上了吧。所以，我爸回来了，你有事就去忙你的。”
“你听见我们说话了。”凌远把脸一拉，随手把毛巾被丢进脸盆。
大魔头要吃人啦！
“你们那个，什么三牛，说话那么大声，我不想听都不行啊。”
韦三牛呢，还不滚回来？！
“你还是省省心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工作上一摊子烂事，搞不定可砸了凌院长的招牌。我只是感冒而已过几天就好啦，而且我爸要回来了，他可比你会心疼我。”
凌远被气得胃疼，“要不是我摁着你，你还不满世界嘚瑟去？”
李熏然见凌远很吃这一套，便强打着精神和凌远聊天。我五年前是不是就见过你？我在第一附属医院做的手术，你是我的医生吗？我以前有些事情都不记得了，如果你对我有印象，能给我讲讲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吗？也对，你们每年那么多病人，哪会谁都记得。
不过，自从遇见你以后发生的这些倒霉事，我想忘都忘不掉了…
李熏然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韦天舒酒足饭饱后，回来便倒头大睡。李睿把打包的饭菜摊到凌远面前，“你多少吃点吧。”
凌远这时候只想吃胃药。
“美国的会…”李睿盯着凌远，“你这次的学术成果可是目前肝胆外科领域里最新的，你千万别再错过这次机会，像上次那样…”
“李睿，今天谢谢你。”
李睿一怔，笑里掺着几分苦涩，“我也不能眼看着他出事，我比谁都希望他能好好活着。老凌，好好珍惜吧。”
“如果他看到你的伤肯定也心疼。”
“不知道。”李睿背对着凌远慢慢躺下，“他啊，最怕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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