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烟凉风

一朝风月2【蔺靖 苏城 楼诚衍生 胡霍衍生】

贰。

雨停,夜静如水。

景琰向来自诩军旅粗人,挑灯夜读仍如月下青松,偶然释卷时,有人脚步恰停在门外。

“大师傅说寺中已无客房,可否叨扰一夜?”

景琰开门如引发了牵机,一只冷箭破风而向漫天杀伐的战场,所有死生恩怨就此开始。

景琰冷眼打量蔺晨一番,却也并未因蔺晨一身布衣呵斥他,转身让进蔺晨,又自顾自拾起书卷。

蔺晨立在窄小的禅房显得有些局促,但他是最不怕局促尴尬的了,“在下蔺晨,今夜叨扰殿下,着实罪过了。”

景琰未听出蔺晨有什么悔过的意思,戏谑玩笑倒像个一身烟花气的公子哥。

“你认识我?”

“不知殿下可知琅琊阁?这天下事哪有我蔺晨不知晓的。”

大梁靖王屯兵在此处,每月十五都来净桐寺祭拜亡母,当夜会在寺中留宿抄录佛经。自一年前山中采药的蔺晨偶遇景琰纵马如风一般轻跃过山涧,大梁靖王成了琅琊阁储备量最大的词条。连老阁主都被气得破口大骂,“琅琊阁又不是媒婆,批他的生辰八字作甚?!”

景琰懒得理会蔺晨眉眼乱飞,指着一床粗布铺盖,示意蔺晨今夜床铺让给他了,“说起来巧,我还要抄录经文。”

景琰埋首经卷不再理背后那个人,蔺晨抓着被角小腿乱蹬一通,被子在空中散开,顺服的铺了下来。

蔺晨冲景琰直挺挺的脊背眨了眨眼,“这床铺倒也睡得下两人。”

任谁也没将这句话视作大不敬。

“山中夜里凉,你自己仔细着点罢。”

“好。”

景琰指尖捻起几页经卷,笔端在砚石上辗转了数个来回,“…你叫什么?”话一出口,景琰也笑自己无趣,那人怕早会周公去了。

“蔺晨。”

“…嗯。”

灯下,景琰静静等着一页墨痕未干,再转头,见蔺晨已蜷在被子里沉沉睡去。景琰轻轻坐到床边,随手将蔺晨的被角掖了掖。

这一夜蔺晨睡得分外心安,“许是军队粮草都有了着落的缘故?”长长的伸了几个懒腰蔺晨才舍得睁眼,看到窄小却整洁的禅房,蔺晨才回过神来,昨夜他抱着被子不知何时入睡,而眼前被子却平整的铺在身上,“…景琰呢?!”

绕过七拐八拐的小路蔺晨追到大殿前,一眼便捉到山门外备马的靖王殿下,如雨后的青松翠柏,军队卒伍间却能摔打历练出景琰这种不入俗世的干净人儿,蔺晨立在殿前痴痴不知了进退,清晨清风微凉,叶上残雨从寺中参天古桐上洒下,蔺晨被打湿衣裳也浑然不觉。

景琰轻挽缰绳,远远抱拳告辞,利落的打马而去。

又一个更深露重,一队高马重甲的骑军从金陵城郊趁夜色出发慢慢靠近净桐寺,这是大梁皇储手中最精锐剽悍的部队,若定要分清借兵出于情谊或利益已不重要,剿灭敌人或是被敌人剿灭才是连城他们最得心应手的游戏。这无关乎出身和血统,是乱世杀伐中的冥冥注定。

依稀可以听到远处纷杂的马蹄声,如战乱迫近一般。蔺晨仰在石阶晒月亮,感慨着连城的雷厉风行。

夜里傅子遇蹑手蹑脚回到连城寝宫时,连城寝殿的灯已然暗下去了,估计着连城此时正睡得安稳子遇便摸黑进了自己厢房,正要在榻上歇歇脚,却不想摸到了一团热乎乎的东西,子遇瞬时吓得丢了魂拔腿就跑,那团黑影倒是更快,起身便把子遇禁锢住,他还来不及喊人,耳畔的湿热瞬时传遍全身,“怎么这么晚才舍得回来?”

傅子遇心中暗骂,转身狠狠咬上身后那人的肩颈,对方吃痛却不敢出声,只能臂上发力把怀里的子遇箍得更紧,傅子遇松了口,已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晚上我喊你给我拿些点心,叫了许久你也不应,想了想日子才记起你今日去见父亲了,家里可还安好?”

拆开身上的禁锢,子遇点了盏昏暗的灯,“自小被送进宫里本是给你做伴读,如今却被你呼来喝去的使唤。好容易见一次父亲,回来还要被盘问。”傅子遇就着灯光摸了摸连城被自己咬过的痕迹,低声道,“如今宫里不太平,你还躺在那里吓我。”说罢手上又加了一重力道。

几日前皇帝旧疾复发,之后皇后宫里两个老宫人莫名溺死在后宫的湖中,有人说看到夜里湖边有似人似鬼的白影,而那恰是先去的静嫔投湖的地点和时辰。于是那段被禁言许久的陈年秘闻又被提起,如瘟疫一般侵蚀着所有人的神经,静嫔回来了?!

连城只知静嫔是因失心疯投湖的,他并不忌惮也无心于宫里这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丁点的风吹草动从来都不会是空穴来风,现今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连城倒要看看是谁的能耐。

晨起连城由子遇服侍着换上一套瑞兽团纹的鹅黄袍子,早早来给言皇后请安。不同往日,言皇后并未在正殿,连城由宫人引着进了皇后的配殿。隔帘掀起,重重的熏香直扑门面,连城跪于地上顿生几分倦意。言皇后卧于榻上,将药碗递下去便屏退了旁人,玉指懒懒指了远处的绣墩道,“坐罢。”

今日只怕不单是请安了。

“母后凤体欠安,儿臣未来侍奉,着实有罪。”

“哼,她回来了,宫里自然不太平了。”

“母后也相信鬼神之说?”在连城眼中,母后精明强干,杀伐决断丝毫不似后宫女子。如今言语中虽有些担忧,面上却无其他颜色,这其中只怕更有深意。

言皇后冷冷的声线不紧不慢道,“本宫自然信,不然,今早怎么又有本宫的人溺死在湖里。皇上旧疾复发,宫人不断惨死,就连那无来由的鬼魂一说都甚嚣尘上!哼,当年她投湖死的一了百了,如今却要由活人替她赎罪!”

连城只听说当年静嫔甚得父皇宠爱,但她恃宠而骄秽乱宫廷,因德行有亏上天责罚患了失心疯,也正因此送了性命,自此宫内对此人此事绝对禁言。但后宫这等是非之地,谁是圣人谁又是恶人?所见不全为实,所听又有几分真?已去的静嫔为人无从考据,自也不必考据,但有人借宫中旧闻为非作歹,不得不杀,“依儿臣拙见,眼下当查出此事幕后主使,肃清宫廷。”

言皇后冷艳的眉眼有了些缓和的神色,“你是大梁王朝的储君,现今皇上龙体微恙,朝廷上下可都盯着你呢,行事分寸你可要仔细把握好。”

“是。”

“你是本宫的荣耀。宫里不安稳,这个时候你我母子二人可更要齐心。”

连城重重叩首,“儿臣叩谢母后!”连城是极聪明的,能稳坐储君之位应付帝权后权此消彼长绝不是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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